文|胡振宇 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 前海分院副院长、可持续发展与海洋经济研究所所长,深圳市城市规划委员会委员,博士、研究员
建设海洋强省是习交给广东的任务。广东省委十三届五次全会把“突出向海拓展发展空间完善海洋空间开发利用和治理保护机制,优化港产城整体布局,更好实现向海图兴、向海图强。”作为会议十二个重点之一,把建设“海上新广东”作为应对经济下行压力的重要抓手,奋力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中走在前列。
2024年5月,《广东省促进海洋经济高质量发展条例》(草案征求意见稿)全文公布,公开征求意见。“关于加快推进现代海洋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简称“指导意见”)也在抓紧制定。全省明确了“疏近用远、优近拓远、生态发展”的总方向,积极优化近岸海域利用,拓展深远海开发利用空间,加强自然岸线资源管控,强化海岸带、近海海域、海岛等保护与修复。
拟定中的“指导意见”明确要“构建层次清晰、定位准确、协调带动能力强的“2+5+N”现代海洋城市体系”,2即两个综合型现代海洋城市、5即五个特色型现代海洋城市、N即N个现代海洋城镇。广州、深圳2023年海洋生产总值合计占全省的40%,海洋综合实力强,为综合型海洋城市,其中,广州依托造船、航运、科研优势,要打造海洋专业技术服务总部、深远海和极地开发及综合保障基地、国际航运枢纽;深圳则抓紧建设海洋大学和国家深海科考中心,加快国际海洋发展银行落地步伐,高标准建设前海海洋现代服务业集聚区、海洋新城、海洋试验场和金枪鱼交易中心,吸引海洋领域总部、国际组织落户。
广东省现代海洋城市着眼“海洋新质生产力的培育载体、高起点参与全球海洋资源配置的基本单元、引领粤港澳大湾区、粤东西融入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要地、山海互济的核心枢纽,海洋先进生产力集聚的可持续发展高地和海洋自然与人文和谐共处的典范”等六大功能,为城市发展注入市场活力、蓝色动力。
省农业农村厅组织编制的《广东省现代化海洋牧场发展总体规划(2023-2035年)》,将全省沿海2.3万平方公里海域划分成20片“岸港岛海”联动发展区共,推广“标准海”模式,提高企业入驻效率,加强风渔融合、渔光互补等复合用海。
广东省委十三届三次全会后出台重要文件,提出要“打造海上粮仓、海上矿山、海上药库、海上油田。”
海上油田方面,广东省动手最早。全省海域面积42万平方公里,是陆域面积的2.3倍,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已实现南海油气开采从200米海深到1000米海深的跨越。全球首座10万吨级深水半潜式生产储油平台“深海一号”投入使用,用于开发中国首个1500米深水自营大气田——陵水17-2气田,该投产后每年将为粤港琼等地供应30亿立方米深海天然气。亚洲首艘圆筒型浮式生产储卸油平台“海葵一号”于2024年6月完成在珠江口盆地的流花油田海上安装。南海区海上原油产量连续两年超过2000万吨,为稳定生产20年开了个好头。
在继2017年、2020年我国可燃冰两次成功试采后,广州地质调查局即将开始第三次试采。
海上矿山方面,招商局工业集团牵头的深海采矿试采正有序进行,在完成南海1000米海试后,正在西太平洋进行6000米海试,联动中船集团、中国海大、南方科大等机构,稳步推进“深海进入-深海勘探-深海开采”和“深海试采-量化试采-深海产出”两个“三步走”目标,至2030年要投资近百亿元开展相关研究及产业化工作,连带深海采矿装备、支持船、母船及外围设备,将创造超千亿元的市场,在与TMC公司和国际海底管理局互动中力争掌握主动,为接续陆上稀土金属等新能源产业所需资源开足马力。
海上粮仓方面,加速推进现代海洋牧场建设,发展深水网箱、养殖工船等深远海养殖,布局“养殖-加工-物流-销售”全产业链。提升水产品精深加工综合水平,在珠海、湛江等地重点发展水产类菜肴的研发生产,开展以水产品为核心的功能食品、休闲食品、预制菜等产品的技术攻关、产品研发与应用推广。大力发展水产品供应链,在珠海洪湾鱼港打造集海产品交易中心、冷链仓储加工基地等于一体的渔港经济区。发展蓝色种业,推进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和利用研究。已规划投资125亿元的阳江海域超大规模深水网箱,直径4公里,年产量将达100万吨/年,已有数家央企表达投资意愿。珠海、深圳养殖工船也在建设过程中。此类深水网箱、养殖工船的经济模式、盈利性尚待探索,目前对陆海统筹,从种业到冷链物流、深加工等产业链已进行研究。
海上药库方面,海洋生物医药近两年投资有所下降,目前在推进广州、深圳等地海洋生物基因资源库、海洋药物研发中心、海洋生物医药产业园建设,重点开展海洋生物基因、功能性食品、生物活性物质、疫苗和海洋创新药物等关键技术攻关。结合生物医药和信息技术,完善信息数据中心、计算中心、临床数据中心和企业服务平台等建设。为涉海科研单位和海洋生物医药企业提供新药发现到产业化全程的数据流管理和信息化服务。鼓励优势海洋生物研究机构和龙头企业拓展创业孵化功能,引进经验丰富的创业孵化运营机构,委托建设和管理专业的众创空间、孵化器和加速器,打造“政府+社会组织+企业”深度参与的创新创业服务模式。
一是海上风电产业发展迅速,阳江、中山、粤东风电产业基地蓬勃发展。已规划近海浅水区(35米深以内)海上风电场址15个,装机容量985万千瓦;近海深水区(35-50米深)海上风电场址8个,装机容量5700万千瓦。珠海桂山、湛江外罗、阳江沙扒、阳江南鹏岛、汕头、汕尾等海上风电项目正形成规模化开发和“风电+”的新业态。粤东海域地处台湾海峡尾端,凭借“喇叭口”效应,年利用时间达3800-4300小时,是全世界风力资源最优厚的地区之一,中广核、华润、华能等企业投资合计已达500多亿元。
二是海洋工程装备和造船业进入上升周期,南沙、孖洲修造船基地订单饱满。全省落实“制造业当家”,以广州南沙、深圳孖洲岛、珠海高栏港、江门台山为重点,加快布局海洋高端智能装备产业,增强高端海工装备研发、设计和建造能力。海工装备企业开拓非油气海工研发,布局海上超大型设施拆解装备、智能化浮式渔业装备、海上火箭发射平台等新兴多元化海工装备市场,进行跨领域技术融合,实现海工装备制造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拓展应用场景。
三是粤港澳大湾区有三座城市进入由挪威船级社(DNV)和梅农经济(Meno Economics)共同编制的《世界领先海事之都》(2024年)(《The Leading Maritime Capitals of the World》)报告前50排名,其中,香港第12位、深圳第23位、广州第25位,深圳首次进入该报告前50名,力争下次进入该报告前10排名。《世界领先海事之都》包括航运、港口与物流、海洋科技、金融与法律、城市吸引力与竞争力五大指标体系,突出了航运的重要地位。近年,随着一些大型船公司迁出至新加坡,香港航运地位有所下降,未来需要三市在与英美法系对接、税收制度改革、资金进出便利化、航运金融保险、海员培训、船舶管理和国际船舶登记方面做更大探索。
要充分认识到研发力量分布的非均衡性和产业集群效应,从全球、中美格局看待海洋科技、产业竞争,着眼未来财富载体由物质向数据转移的大趋势,探索优化数据有序开放流通交易的实操手段,抓好四项工作,着手三个矛盾。
一是加强战略科技力量。鼓励发展新型海洋创新载体,强化协同创新机制,积极发挥海洋大学等涉海高校平台作用,联合国内外一流高校、科研院所、创新企业,共建联合实验室、研发中心、工程技术中心、产业创新中心等开放共享式协同创新合作平台,推动产学研深度合作。
二是优化产业科技生态。主动对接国家海洋科技创新需求,围绕产业发展重点领域,吸引并建设一批重大前沿海洋科技研发平台。重点推动国家海洋综合试验场(珠海)建设,深圳国家深海科考中心、广州深海科技创新中心基地、中科院广州明珠科学园、珠海深海高端智造科技园等一批高水平海洋创新平台建设。聚焦深水、绿色、安全等海洋高技术领域,开展海洋“卡脖子”技术攻关,争取形成一批产业带动性强、技术自主可控的重大科技成果。
推进现代海洋产业试验场、智慧海洋感知系统建设,针对不同阶段研发特点提供精准金融服务,创新产业科技生态,引导陆域优势产业下海。
三是加强粤港要素流动。鼓励粤港共建航运服务专业机构,合作发展航运支付结算、融资租赁、航运保险、会计审计及法律服务等专业服务。加强粤港航运教育机构合作,提高航运专业人才储备。发挥香港国际金融中心优势,为广东涉海企业“走出去”提供投融资和咨询等服务,探索在境内外发行企业海洋开发债券,鼓励产业(股权)投资基金投资海洋综合开发企业和项目。支持澳门打造中国-葡语国家金融服务平台,深化中国与葡语国家涉海金融合作服务,建设澳门-珠海跨境金融合作示范区。
依托粤港澳科技资源共享机制发展科技创新产业。以广州创新合作区、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深圳园区、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为重点科技合作平台,强化粤港澳科技资源共享,构建优势互补的产学研合作体系。依托青年创新创业示范基地等平台推动粤港澳涉海人才流动。
四是提高国际海洋治理能力。在海洋应对气候变化、海洋资源开发、海洋生态环境保护、海洋防灾减灾、海上安全等领域深度参与国际规则和规范制定,积极参与国家管辖以外区域海洋生物多样性(BBNJ)国际协定谈判和国际海底区域矿产资源开发规章制定,发起或参与制定国际性或区域性技术标准和行动准则。
加强绿色航运、绿色港口和清洁能源产业建设运营模式输出。抓住全球绿色转型和“联合国海洋科学促进可持续发展十年”重大契机,支持核电、风电、深水网箱养殖走出去。核电西行,打开西亚、非洲市场;风电、深水网箱养殖南进,构建东盟、南太岛国海上命运共同体。
一是数据保护与数据活化间的矛盾。2018年中美贸易战以来,我国对海洋数据的管控趋严,乃至国家地方的海洋经济调查数据也难以在公开渠道获取,各类观监探数据和科研数据的封闭性则是老生常谈。在信息社会、AI时代如何将这些数据活化,同时又能不损害国家安全需要顶层设计和地方实践。可行的方式就是按敏感度高低逐级开放公共数据,对知识产权数据分类确权,创造可交换模式,构建海洋数据要素分类分级、确权授权、资产评估、数据定价、收益分配、合规评估全链条管理体系,建设国家海洋大数据共享服务平台,打通“数据采集体系-数据产品体系-共享服务体系”。
二是军民融合与军地发展间的矛盾。科技、产业方面的军民融合一直在进行,但在海洋资源利用方面军地矛盾一直存在,此类问题与低空经济发展之初空域管制有些类似,地方的知情权、参与权弱,建议在涉及海上风电、海岛利用及其他类型海域使用方面设立重大项目军地沟通机制。
三是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协同的矛盾。这既是一个老问题也是一个新问题,二者的长远目标是一致的,但在短期取向上是有分歧的,说它老是因为一直存在,说它新是因为在实践过程中,地方也在尝试在申请国家重大项目之外的渠道,如对新一轮国土空间规划前已做的涉及重大项目的区域建设用海、项目建设用海可否予以重新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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